來源:金融時報
日期:2014/06/04
2014年9月18日的蘇格蘭公投，將決定我的出生國是否將繼續存在。我沒有投票權，但這不代表公投對我不重要。相反，它對我非常重要。我父母是以難民身份來到英國的。當他們取得英國國籍時，他們以身為英國人而自豪。在我看來，“英格蘭人”是種族身份，“英國人”是公民身份。我是世界上最成功的多民族國家的公民。如果蘇格蘭脫離英國，我將喪失一部分重要的自我。
不妨補充一點：我們共同擁有的這座島嶼在政治上的統一，不僅為英國人、也為歐洲的自由做出了寶貴貢獻。這一點現在看起來可能沒那麼重要了。但肯定會一直這樣嗎？還是那句話，雖然眼下看來，英格蘭人和蘇格蘭人之間的文化差異為兩個民族分道揚鑣提供了充分理由，但這種差異向來是一項歷史優勢。多元化孕育出的結果，大於各個文化元素的總和。這一點現在看起來可能不重要，但會永遠不重要嗎？
公投關繫到的絕不只是未來幾年乃至未來三十年的事情。蘇格蘭一旦脫離英國，幾乎肯定會造成一種永久的現實。既然如此，蘇格蘭人就必須根據他們的身份認同感做出抉擇。另外，投票必須反映出一個信念：蘇格蘭獨立的好處超過繼續跟英格蘭人共享政治架構的好處，後者將永遠占據英國人口的大頭。
比起這些考慮，目前的辯論已經目光短淺、心胸狹隘到令人沮喪——乃至難以置信——的程度。說它目光短淺，是因為它太過重視一個永久性決定的短期後果；說它心胸狹隘，是因為它太過重視經濟影響。但經濟不是全部。
上周，我們聽到了類似街邊小販相互吆喝、爭搶生意的聲音。蘇格蘭首席大臣亞歷克斯‧薩爾蒙德(Alex Salmond)向蘇格蘭人民承諾，每家將享受到2000英鎊的“獨立紅利”，而英國財政部首席秘書丹尼‧亞歷山大(Danny Alexander)則辯稱，維持統一將給每個蘇格蘭人帶來1400英鎊的“紅利”。
選民將對這些論點做出反應。從中短期來說，英國政府正確地提出，蘇格蘭獨立後將處境艱難，這與英國財政研究所(Institute for Fiscal Studies)等獨立專業機構的分析相符。蘇格蘭2012-13年度的財政赤字，已經略高於英國整體赤字水平。此外，在過去5年內，北海(North Sea)石油收入平均占到蘇格蘭政府名義收入的15%，但這筆收入存在不確定性，波動性大。英國預算責任辦公室（Office of Budget Responsibility，簡稱OBR）預計，這筆收入將從2012-13年度的61億英鎊跌至2016-17年度的32億英鎊，但蘇格蘭政府卻宣稱，這筆收入未來將達到69億英鎊之多。
總之，這只是蘇格蘭獨立後面臨的不確定因素之一。其他因素還包括蘇格蘭脫離英國的條件（包括貨幣體系安排以及公債的分割）、加入歐盟的條件和時間、以及蘇格蘭的借款條件（肯定會比英國差）。
蘇格蘭政府表示，它可以提高生產率增速、增加（尤其是母親的）勞動力參與率、吸引移民，從而實現經濟轉型。就長期而言，蘇格蘭獨立後的經濟表現的確有可能比不獨立更優秀，盡管蘇格蘭政府羅列的政策肯定無法確保這種結果。這些收益可能也確實將超過蘇格蘭與英國共擔風險（包括過度依賴金融業或油氣的風險）的好處。
但上面這些事情沒有一件是能打包票的。獨立能帶來紅利的說法是玩弄數字游戲。舉個例子來說，更多的移民確實應該意味著收入會增加，但它肯定也意味著公共支出會增加。至於生產率——我們根本不知道怎樣做能提高生產率。
不過更突出的一點是，辯論已經變成了雞毛蒜皮的口角。蘇格蘭政府不說獨立是蘇格蘭完成其民族使命的唯一方式、因此將不惜代價支持獨立，而是佯稱獨立將是簡單的、代價為零的過程，通往的並非未知、嚴酷的未來。與此同時，英國首相覺得自己沒法去向蘇格蘭人指出應該是最本質的一點：不論英格蘭和蘇格蘭有何政治分歧，他都希望蘇格蘭留在英國，不是因為這樣能讓每個人經濟上更富裕，而是因為我們其餘這些英國人珍視蘇格蘭和蘇格蘭人，也珍視這個不同民族攜手創造、共同生活的成功國家。
這場是統是獨的爭論，不應淪為各種短期利益的推銷吆喝，或關於各種不切實際的承諾的爭辯。如果結局是蘇格蘭獨立，我們最起碼得拿出一場像樣的辯論，不辜負我們共同的非凡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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