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比亞內戰即將結束

來源:中國社科院第365號
日期:2013/11/15

哥倫比亞自1948年以來幾乎內戰不斷。看來內戰可能總算要結束了。它以大多數其他持續性內戰結束的方式而告結束。變化了的地緣政治背景再加上參戰雙方疲憊之感使一種不確定不完美的妥協安排得以通過。這個結局可與北愛爾蘭和南非的類似結局相比。它在阿富汗、敘利亞或埃及現在仍沒有出現，也許在相當一段時間內還不會出現。

哥倫比亞內戰是隨著自由党總統候選人豪爾赫•埃列塞爾•蓋坦[Jorge Eliecer Gaitán]遭暗殺而開始的，他被認為有可能贏得1948年大選。哥倫比亞當時是一個以農業和天主教為主的國家。有兩個主流政黨，即哥倫比亞自由黨和哥倫比亞保守黨。名稱本身表明了經典的左-右翼分野。它們也反映了自由思想和天主教勢力之間的經典分野。



在接下來的十年裡，與兩黨相連的准軍事力量不停地打鬥，尤其在農村地區，爭奪土地控制權。被俘士兵常常被用極其殘忍的方式處死，特別是被保守黨一方的力量。內戰造成至少20萬人死亡，被稱為“暴力時期”[La Violencia]。到1958年，保守黨基本獲勝，它迫使自由党執行一項協議。

得以恢復的平靜並沒有持續多久。到1964年，馬克思列寧主義政治運動從相對較小的哥倫比亞共產黨內部出現，開始採取遊擊行動反抗主流。它以“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Fuerzas Armadas Revolucionarias de Colombia, or FARC]為名。 1960年代初期是類似運動在許多拉美國家出現的時期。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證明自己是一個能夠長期存在的組織，事實上直到今天。它有頗多的跌宕起伏。重要問題在於，它把內戰從最初的自由黨-保守黨對抗變成了圍繞更根本性分野的戰爭。實際上，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的出現似乎使自由党與保守黨結成事實上的聯盟來反對遊擊隊。

在1960年代，美國把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視為它在世界各地進行打擊的那類力量，並向哥倫比亞政府提供軍事和政治支持。隨著蘇聯的解體，美國把注意力轉向了他們所說的反毒品戰爭。在這裡，哥倫比亞同樣展現了它作為毒品特別是可卡因的生產和中轉站的極其重要性。2001年9/11事件之後，美國（及其他西方國家）給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貼上了“恐怖”組織標籤。

曾經有過一次認真的努力以便從政治上結束戰爭。1984年，貝利薩里奧•貝坦庫爾•誇爾塔斯[Belisario Betancur]總統與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達成了一個協議，允許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作為愛國聯盟（UP）[Unión Patriótica]參加競選。但是，活躍的愛國聯盟領導者被極右勢力以及國家代理人暗殺的人數如此之多，以至到1986年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成員重新成為活躍的遊擊隊員。極右勢力對該協定的這種破壞影響到所有後續談判。

2002-2010年任哥倫比亞總統的阿爾瓦羅•烏裡韋[Álvaro Uribe]反對任何舉行談判的想法，轉而發動了對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最大限度的軍事行動，包括當他認為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領導人藏身當地的時候，即穿越邊境進入鄰國。他的任期結束後，其國防部長胡安•曼努埃爾•桑托斯[Juan Manuel Santos]接任。桑托斯原先被認為是烏裡韋背後的強硬派。後來證明他是一個願意談判的人。

導致桑托斯改變的是地緣政治背景。由於其自身地緣政治衰落，美國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提供軍事關注。桑托斯，這個無疑是美國在拉丁美洲最好的朋友之一，也敏銳地覺察到左翼和中間偏左力量在拉丁美洲崛起。他最感興趣的是保持與美國的經濟聯繫，似乎認為從南美和拉美自治組織的內部做工作而不是加以反對，才最有可能給他提供實現其最重要目標的空間。他變得願意接受鄰國委內瑞拉總統烏戈•查韋斯以及甚至古巴提出參與調解的建議。談判似乎是更好的路徑。

與此同時，讓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日子難過的不僅是其力量耗盡，還有純粹的疲憊不堪，突然之間它也再次對談判持開放態度。這些談判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現在是在哈瓦那進行。11月6日，桑托斯總統在電視上宣佈，政府和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已經商定了談判議程的第二點。第一點，即有關農業發展問題，已在五月下旬得到解決。

第二點也是關鍵的一點是關於放下武裝和參與選舉政治。桑托斯說，在這第二點上，“基本協定”已經達成。他強調為什麼哥倫比亞現在不需要另一場50年內戰。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的代表表示同意。還有一個第三點是關於毒品運輸，但似乎沒有人懷疑，這個問題將得到解決。

反對這項協議的聲音已經由前總統烏裡韋高調傳出。但輿論已不再站在他那一邊。似乎美國方面也不會對協議提出任何反對意見，美國不希望削弱仍是其好朋友的桑托斯總統的地位。無論在國內或國際上，左翼也沒有發出像是要破壞協議的任何聲音。

對桑托斯這個依然的保守派新自由主義者而言，以及對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這個依然的左翼力量而言，這個交易到底有多好？做出結論為時尚早。但該協議似乎有很好的機會能夠成立。內戰即將結束，用T.S.艾略特的名句來說，“不是砰的一聲，而是一聲抽泣。”但65年的內戰是讓人精疲力竭的。我們不知道，今天在哥倫比亞還有多少年輕人甚至能認出豪爾赫•埃列塞爾•蓋坦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