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屍理念的勝利

來源:東方財富網
日期:2010/12/21

我相信，當未來的歷史學家們回望2008年到2010年這段時期，最讓他們感到困惑的，無疑是那些失敗的理念竟然會獲得的奇怪的成功。自由市場原教旨主義者雖然幾乎在所有事情上都是錯誤的，但是他們現在卻比其他任何時候都更加徹底地控制了政治舞臺。

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在銀行的錯誤使得經濟幾乎難以為繼時，為什麼還會聽到保羅(Ron Paul)眾議員"我認為我們並不需要監管"的聲音？在先後經歷了克林頓政府和小布希政府最好的證明之後--前者增稅，造就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出現，而後者減稅，使得經濟增長即便在危機之前也是貧血的--為什麼兩黨還要就更多的減稅達成妥協？

當然，右派對所有的疑問都會做出一個簡單的公式回答：奧巴馬政府的經濟失敗證明了大政府政策的無效性。可是，我們的第一反應就是，什麼是大政府政策？

事實是，奧巴馬的刺激計畫，其總規模只相當於減稅的40%左右，要扭轉經濟局面根本就是力度遠遠不足。這話可不是什麼後見之明：包括我在內，很多經濟學家從一開始就不斷發出警告，稱這一計畫太不充分。簡而言之：在這樣一種政策之下，政府的雇員數量實際上是減少了，在這樣一種政策之下，政府在商品和服務方面的開支增長速度甚至都不及布希時代，那麼，這樣一種政策又有什麼資格來充作凱恩斯主義經濟學的測試？

目前，鑒於議會對政府的超級懷疑態度，奧巴馬總統想要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幾乎已經沒有多少可能。不過，這一點歸根結底其實也是證明，那些失敗的教條還在持續地控制著我們的政治世界。

還必須指出的是，右派為奧巴馬編織的所有必然會失敗的理由，其實都是錯誤的。在兩年多的時間當中，我們一直聽他們警告說，政府的借貸行為將會讓利率火箭一般竄升，而事實是，利率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伴隨經濟前景的樂觀或者悲觀小有波動，但是從歷史的視角看來，卻可說是持續盤旋在極低的水準。在兩年多的時間當中，我們一直在聽他們警告說，通貨膨脹，甚至惡性通貨膨脹將會成為心腹大患，轉眼就要到來，而事實是，通貨膨脹持續受到抑制，不計高波動的食品和能源價格，核心通貨膨脹現在正處於近半個世紀的歷史性低點。

事實上，自由市場原教旨主義者無論是美國本土的還是海外的，對世界的解讀都是一樣的離譜，因此也一樣地被事情後續的發展一再羞辱。2006年，奧斯本(George Osborne)曾經大聲宣佈："愛爾蘭是一個閃光的例子，將可能的長期經濟政策制定藝術展現在世人眼前。"天哪，就是這樣一個奧斯本，現在成為了英國的財政大臣。

在他的新位置上，奧斯本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大政方針，這幾是仿效愛爾蘭在泡沫之後採用的節儉政策。這不難理解，畢竟大西洋兩岸的保守主義者在過去整整一年的時間當中都在為愛爾蘭的節衣縮食歡呼，稱這是巨大的成功。卡托研究所的雷諾茲(Alan Reynolds)6月間就宣稱："愛爾蘭的這種方法在1987年到1989年是行之有效的，現在也正在發揮其效力。"又來了。

只是，他們的這些失敗似乎看上去都沒有什麼。在這裏，我們倒不妨借用一下澳大利亞經濟學家奎金(John Quiggin)的說法。在新作當中，他就談論了那些原本按理應該被經濟危機殺掉，但卻一再奇跡般生還的教條，正如他所說，我們現在仍然--或許以後還將繼續--在被"僵屍經濟"統治著。為什麼會這樣？

毋庸贅言，至少在某種層面上，那些原本應該出手殺死僵屍理念的人，最終卻選擇了與對方達成妥協，這是原因之一。這一點在我們的總統先生身上體現得尤其明顯--儘管這樣的人他顯然不是唯一一個。

現在，很多人似乎都忘記了雷根總統的風格。他常常的在具體的政策上選擇讓步，但是在理念層面卻總是強硬堅持，只要他確信自己在意識形態上是正確的，而自己的對立面是錯誤的，那麼他一步都不會後退。

奧巴馬總統則不同，他總想遊刃有餘，因此常常向右派的神話做出友好的姿態。他曾經讚揚了雷根，說他恢復了美國的前進動力(你可能說出上一次共和黨讚揚小羅斯福總統是什麼時間？)。他更採納了共和黨宣稱政府哪怕是在衰退期間也應該勒緊皮帶的花言巧語，象徵性地凍結了開支和聯邦雇員的薪酬。

然而，所有這一切從來都不曾讓右翼停止過對他的指責，停止過給他扣上社會主義者的帽子。只是，在另外一方面，這一切確實加強了那些錯誤理念的地位，使得它們立即就可以產生更大的壞作用。現在，奧巴馬自己還在為減稅相關的妥協鼓掌，宣稱這有助於經濟增長，可是共和黨人卻已經在開始談論削減開支的問題了，這至少將在相當程度上削弱妥協為經濟帶來的好處。於是，奧巴馬發現自己進退兩難--既然他也在擁抱節衣縮食的理念，他又該用什麼去抵擋共和黨人的這些要求？

不錯，政治是一種可能性的藝術。我們都理解，政治家們常常有必要和敵人達成妥協。不過，以妥協換取自己目標的達成是一回事，為僵屍理念大開方便之門則是另外一回事。當你選擇了後一種做法，僵屍總有一天要吃掉你的大腦，而且很可能也要吃掉你的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