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6日
柬埔寨與現代世界體系的危機
日期:2013/04/15
外逃工廠已無路可去?
自從資本主義世界經濟存在以來,其成功運作的一個重要機制就是工廠大量外移。在依賴所謂主導產業(主導期通常約為25年)積累起巨大資本的一段時間後,利潤水準下降,原因既有主導產業的準壟斷地位削弱,也有由於各類工團主義行動導致的工作力成本上升。
當這種情況出現的時候,解決辦法就是工廠「外逃」。這指的是,生產場地轉移到世界體系的其他地方,那裡有「歷史形成的較低的工資水準」。實際上,控制主導產業的資本家用較高的交易成本交換降低的工作力成本。這就為它們維持了很高的收入,即使仍然低於他們擁有準壟斷地位的前一段時期。
新位置上的工作力成本為什麼較低的原因是,外逃工廠從農村地區招募工作力,他們以前較少參與市場經濟。對這些農民工而言,在這些外逃工廠工作的機會代表著實際收入上升,同時對外逃工廠的廠主而言,付給這些工人的工資比以前位置上的工人要低。這就是所謂的雙贏解決方案。
這個看似美妙的解決方案的問題一直都在於它不能持久。在大約另一個25年後,新位置上的工人開始發動工團主義行動,他們的勞動成本開始上升。上升到一定程度後,外逃工廠的廠主就只有一個真正的選項--再次外逃。與此同時,新主導產業在一些地區建立起來,積累了財富。因此,各類產業的位置一直處於不斷變動中。準壟斷一波又一波!外逃工廠一波又一波!
這真是資本主義根據情況不斷變化的漫長過程進行調整的一個奇蹟。但是,這個奇妙的體系依賴於一個結構性因素—能不能為外逃工廠的位置轉移找到新的「處女地」。所謂的處女地,我指的是相對而言沒參與世界市場經濟的農村地區。
然而,在過去500年間,我們一直在「用盡」這類地區。這可以很簡單地由世界人口的非農化衡量。如今,這樣的農村地區已經減少到地球表面的一小部分,很可能到2050年它們將會成為極小的一小部分。
要瞭解如此大規模非農化帶來的後果,只要看看《紐約時報》4月9日的一篇文章。其標題是「你好,柬埔寨」。文章描述了那些逃離中國的工廠「蜂湧」至柬埔寨,因為在前一個接受這些外逃工廠的中國,工資水準上升了。不過,文章繼續說,「跨國公司發現,它們可以逃離中國的工資上漲,但卻難以真正躲藏起來」。
跨國公司面臨的問題是,資訊的極大擴展使雙贏局面結束了。如今柬埔寨的工人僅僅幾年後就開始工團主義行動,而不是在25年後。舉行罷工和施加壓力,要求比他們現在更高的工資和福利,這當然降低了跨國公司轉移到柬埔寨或緬甸或越南或菲律賓的價值。現在事實證明,從中國轉移出來的所得根本不是那麼大。
《紐約時報》的文章指出,「應那些擔心依賴一個單一國家的西方買家的要求,有些工廠還是搬了」。一位製造業顧問的結論是:搬到柬埔寨有風險,但「留在中國也有風險」。不管怎樣,還有什麼地方能把外逃工廠移過去嗎?或者,柬埔寨就是最後一站?
根本問題是,已經規模巨大而且還在不斷擴展的非農化,加上工人可以很快得知他們的工資比較低、從而開始採取工團行動,導致最不熟練的工人的薪酬水準持續上升,並因此對積累資本的可能性產生了世界範圍的負面壓力。這對大型跨國公司不是好消息。
這其實都是現代世界體系結構性危機的一個因素。我們正在經歷對99%的人口日益增加的財政緊縮壓力,再加上一個對資本家而言不再那麼有利可圖的資本主義體系。這種組合意味著,資本主義作為一個世界體系正在出局。
雙方都在尋找替代--但明顯是不同的替代。我們在未來幾十年共同面臨一個「選擇」。一種可能性是一個新的非資本主義體系,它複製(並或許惡化)資本主義的三個基本特徵—等級結構、剝削和兩極分化。另一種可能性是一個比較民主和比較平等的新體系。應該強調,後一個體系在世界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存在過。但它是可能的。
不管怎麼說,柬埔寨都不是現代世界體系的未來。相反,它代表了一個機制的最後遺跡,該機制在營救資本主義方面已不再有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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