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華爾街日報/Marcus Walker
日期:2013/04/24 14:07
默克爾(Angela Merkel)上月赴梵蒂岡出席了新教皇方濟各(Pope Francis)的就職彌撒，新教皇呼籲人們關懷弱勢群體。
幾小時之後，默克爾在前往機場的路上接到了塞浦路斯總統阿納斯塔夏季斯(Nicos Anastasiades)的電話，他在電話中請求援助；這是瞭解3月19日當天談話的知情官員透露的。當時塞浦路斯議會計劃否決歐元區救助協議，塞浦路斯處境艱難。
默克爾向阿納斯塔夏季斯表示，她不會和他談，他需要和國際三方協商。國際三方由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簡稱IMF)、歐盟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和歐洲央行(European Central Bank)組成。
這是默克爾處理問題的典型方式，即淡化德國在重塑歐洲貨幣聯盟過程中的主導角色。不過，在歐洲幾乎沒人這麼認為。
無論默克爾處事如何低調，德國在歐洲顯現出的強勢已導致緊張氣氛日漸升溫。許多希臘人和西班牙人指責德國單方面提出的苛刻財政緊縮措施導致這些國家的金融危機演變為經濟蕭條。
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Barroso)週一警告稱，德國政府倡導的財政緊縮政策需要減弱力度，因為這些舉措在受衝擊較重國家缺乏足夠的政治和社會支持。德國財政部週二反駁道，削減赤字是重樹投資者對歐元區信心的唯一途徑。
德國正在成為一個明哲保身的強國？據對歐元區17國政策制定者的採訪，這是默克爾在處理歐洲危機問題上所重視的關鍵環節，表明塞浦路斯救助計劃正是源於有關繼續鞏固德國在歐洲領導地位的原則。
預計今年9月份默克爾將第二次連任德國總理一職，這意味著她領導的德國政府仍將在未來幾年內主導歐債危機的應對策略。歐元的存續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默克爾危機戰略是否奏效。默克爾的危機應對方法是，讓受困成員國通過削減赤字、勞動力成本及福利的方式來承擔挽救歐元的責任。這一戰略在德國受支持的程度有多大，在歐洲受困國引發的不滿就有多大。
批評人士警告稱，如果此類財政緊縮舉措實施更多年，那麼可能對實力較弱成員國的經濟、社會結構和政治穩定造成持續損害。倫敦經濟學院(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教授、歐洲最著名經濟學家之一Paul De Grauwe表示，這些實力較弱國家所經歷的經濟衰退可能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德國的前景也在惡化。在維護歐元和保護德國納稅人資金方面，德國人對默克爾的信任要高於對其他政客的信任。不過，如果歐元區衰退對德國的衝擊程度開始加大，那麼默克爾就將面臨重新調整應對戰略的壓力。一些觀察人士稱，德國可能會在大選之後考慮通過公共投資項目來刺激經濟增長。不過，有一點分析師們的觀點基本一致，那就是歐洲不應畏手畏腳。
現年58歲的前理論物理學家默克爾相信，她正在引領歐洲走向救贖。她的顧問稱，令政府戒掉對債務的依賴以及消除塞浦路斯龐大的銀行業風險等目標註定會帶來困苦。默克爾拒絕接受採訪。
但即便贊同默爾克改革觀點的南歐政治家們也表示，德國需要採取更多措施為經濟注入活力。希臘財長斯托納拉斯(Yannis Stournaras)稱，南歐和德國需要達成共識，德國需要更深入理解南歐國家的主張，南歐國家也需要更多地瞭解德國的主張。
但目前共識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難以捉摸。塞浦路斯的抗議者對德國有關該國銀行業無法持續的判斷感到震驚，他們把默克爾描繪成納粹。由於塞浦路斯救助計劃導致當地人無法完全支配其銀行帳戶，該計劃受到了歐洲大部分地區的批評。
但自2010年希臘獲得救助以來，默克爾一直在試圖避免其他歐元區國家成為德國的負債。德國加入歐元區的前提是歐元區是一個自力更生的國家所組成的俱樂部。
默克爾最初的觀點發生了變化，她希望債券投資者在未來的救助計劃中承擔損失。默克爾的顧問認為，這將鼓勵投資者謹慎放貸，並迫使債務國修復它們的混亂狀況。
歐洲央行警告稱，上述舉措可能會讓投資者不敢向實力較弱的政府放貸。事實證明正是如此。在2011年年底，整個南歐地區受到了資本外流的威脅。
但德國國內仍相安無事，默克爾沒有受到來自國內要求其改變做法的壓力。
相反，默克爾和她的顧問正在為歐元區設計一種新的結構。她希望歐洲能夠未雨綢繆並解決根源性問題。她在2011年年中告訴內閣成員，不能讓市場牽著鼻子走。
默克爾和她的助手認為歐元區存在三個根源性問題：其一，許多歐元區成員國因忽視對勞動力市場、企業監管及其他領域的改革而出現競爭力下降；其二，2008年的危機已經導致一些國家無法為債務進行融資；其三，包括塞浦路斯在內的一些國家的銀行業積累了太多風險。
2011年夏天，默爾克主要的歐洲顧問Nikolaus Mayer-Landrut將這些觀點提煉成了一張圖表。
這張圖表將歐元區經濟政策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由各個國家的政府制定，例如稅收、勞動法和養老金系統等；另外一部分由歐盟的超政府機構管理，其中包括貿易和反壟斷規定等。該圖表指出，歐洲的問題正是出在由各國政府控制的政策領域。
將各國政策統一管理不具備政治上的現實意義，不亞於建立一個歐洲合眾國。這一圖表暗示了另一個途徑，就是將政策留給各國政府去決定，但要通過新的約束性規章和協議來加以協調。
這一辦法體現了德國的思路與國際上對歐元區危機普遍看法的差異程度。德國認為，所有問題都是歐元區高負債國造成的。
德國以外的多數觀察人士認為，未來集體性的失誤需要共同來解決，應該建立更深層次的經濟聯盟。這就需要建立歐洲範圍內的統一預算，以熨平經濟滑坡的影響并支持困境中的銀行業，還需要在一定程度上統一發債，以及加強央行的決斷力。
隨著西班牙銀行業陷入困境，德國堅持要求西班牙政府必須借債至多1,000億歐元支持銀行業。市場對此作出了負面反應。
因而到2012年6月，西班牙、法國和意大利敦促默克爾接受“銀行業聯盟”的形式，運用歐洲的整體金融資源來減輕薄弱成員國救助銀行業的負擔。在重壓之下，默克爾同意歐洲救助基金，即歐洲穩定機制(European Stability Mechanism, 簡稱ESM)，可以在建立歐元區統一銀行業監管機構的情況下直接對銀行進行資本重組。
就像歐洲其他國家瞭解的那樣，德國最終同意歐元區需要集中力量。但默克爾立場的明顯軟化卻令德國議員們嘩然。
德國很快就打破了一些人對於該國將救助其他國家銀行的期望。一位德國官員稱，南歐國家希望所有國家都可以將解決它們各自銀行業問題的負擔轉嫁給ESM，這純粹是妄想。
大約也在那個時候，就是2012年年中，歐洲還經歷了希臘政局的不穩。當時德國執政聯盟中的很多人都質疑希臘能否留在歐元區。官員們談到了“腿部感染理論”，稱歐洲必須要切除希臘這個壞死的肢體。
以往失策的教訓告訴默克爾需要認真對待金融市場的連鎖反應。她分別打電話給德國央行(Bundesbank)行長魏德曼(Jens Weidmann)和德國駐歐洲央行執行理事會的委員Jorg Asmussen，向他們詢問如果希臘退出歐元區會發生什麼。兩人都說，如果希臘退出，塞浦路斯可能也會退出歐元區。
塞浦路斯必須有所取捨。
德國拒絕借給塞浦路斯超出IMF認為的塞浦路斯有能力償還的資金。德國還強調，讓ESM直接向塞浦路斯銀行業注資也是不可能的。
這意味著塞浦路斯只有通過向銀行存款徵稅才能存活下來。在3月19日塞浦路斯議會否決歐洲的首個救助計劃後，該國總統阿納斯塔夏季斯竭力尋找可以拯救塞浦路斯銀行業的辦法。阿納斯塔夏季斯政府還考慮了動用該國退休基金的可能。
但默克爾在3月22日與西德聯邦議會的議員會面時批駁了這一想法。據與會人士透露，默克爾稱，塞浦路斯正試圖“考驗”歐洲，拒絕承認該國銀行業的“商業模式”已終結。兩天後，塞浦路斯屈服於德國和IMF的要求，大規模壓縮了銀行業，導致大儲戶遭受巨大的損失。
默克爾不希望德國以這種形式在歐元區佔主導地位。她知道讓德國看上去就相當於歐洲將會招致多少麻煩。
2009年歐洲債務危機剛剛開始時，默克爾曾異常坦誠地對《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表示，德國處境艱難；假如做的太多，德國就會佔主導地位，做得太少又會被批評沒有發揮領導作用；她要處處確保德國沒有對別國發號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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