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甄炳禧
日期:2010/08/09
國際金融危機以來,特別是奧巴馬政府上臺以來,美國採取了一系列經濟政策舉措,在緩解危機和促進經濟復蘇的同時,也著眼於解決美國經濟的長期問題,啟動經濟結構的調整。
調整的舉措
支持和鼓勵科技創新。美國強調科技創新是解決諸多緊迫問題的關鍵,並將推進重大科技創新作為經濟刺激計畫的重要部分,加大對企業和研究機構的科技研發投入。奧巴馬政府在第一個預算方案中,將國家科學基金會、能源部科技辦公室等重要機構的研究費用翻了一番,並向企業技術研發提供稅收減免740億美元。政府計畫未來10年將基礎研究資助翻一番。
推進綠色產業等高新技術產業發展。在氣候變化日益受關注的背景下,低碳經濟被看作世界經濟結構調整的方向、全球經濟新的支柱之一。美國希望以發展綠色產業為契機,打造新的經濟增長模式,創造新的經濟增長點,增強其在技術和產業上的競爭優勢。在2009年初的經濟刺激計畫中,大約800億美元投資于清潔能源方面,其中用於提高能源使用效率以及用於智慧電網、碳捕獲和封存、電動汽車等先進技術研究的總金額達367億美元。除了新能源外,生物、資訊、航空航太等產業也是政府支持的重點領域。政府通過加大對生命科學研發的投入、放寬對胚胎幹細胞研究的限制,促進美國在生命科學方面的發展。資訊技術創新和應用仍將是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奧巴馬政府計畫更新美國"資訊高速公路",讓美國在寬頻普及率和互聯網接入方面重登世界領先寶座。此外,還將採取加強航空航太工業競爭力的舉措。10多年前出臺的出口管制條例,把商業衛星列入武器範圍,實行嚴格的許可證制度,使美國衛星製造商的全球市場佔有率從上世紀末近90%降至目前的50%。奧巴馬總統已承諾將重新審議相關條例,修改出口許可證制度,以確保美國產業國際競爭力。
夯實長期經濟增長的基礎。除了綠色產業外,奧巴馬政府也把基礎設施建設、醫療改革和教育改革等作為促進美國長期經濟增長的優先領域,加大投入,予以扶持。首先,大力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在2009年初簽署的《美國復蘇與再投資法》中,將改進基礎設施作為刺激經濟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基礎設施建設投入鉅資,其中用於交通基礎設施的預算高達500億美元。其次,力推醫療改革。奧巴馬政府全力推動醫保改革,最終在2010年3月簽署醫療保險改革法。醫療改革主要內容是:強制實行人人有醫保,對中低收入者提供醫保補貼;建立醫保交易市場,擴大覆蓋面,分散風險;規定保險公司不能以既往病史為由,拒絕承保病中的保險人,不得提高保費,應將大多數保費用於醫療;防止過度使用醫療手段和藥物,加強預防,降低醫保成本;通過向醫保公司徵稅和徵收"豪華保單"稅等,轉移部分改革成本。最後,增大對教育的投入並改革相關教育制度。例如在《美國復蘇與再投資法》中,聯邦政府計畫在2009-2016年增撥數百億美元教育經費,包括115億美元的助學金計畫、直接為低收入家庭學生提供100億美元支援等舉措。
促進出口擴大。奧巴馬在2010年的國情咨文中提出5年內實現美國出口貿易額翻一番的目標,以創造200萬個就業崗位,並恢復世界第一大出口國的地位。美國政府通過多種手段促進出口。一是推進"商務外交",為企業在海外市場站穩腳跟提供全方位的協助,包括進出口銀行對出口企業提供融資,美駐外使領館提供市場訊息、諮詢及聯繫等服務,商務部官員幫助企業克服商務談判障礙等。二是推動貿易自由化,為企業開發海外市場提供便利條件,包括簽署和實施雙邊自由貿易協定,加快世貿組織多哈回合談判步伐。三是實施美元弱勢政策,以提高美國出口競爭力,刺激出口增長。
推進"再工業化"。在金融業嚴重受挫的情況下,美國重新重視製造業等實體經濟部門的作用,並將實現"再工業化"作為經濟再平衡的目標之一。奧巴馬政府從再造美國汽車業入手,推動製造業重組並利用"召回門"打擊競爭對手。此舉與美國擴大出口的策略也有著直接聯繫。
加強對經濟活動的干預。金融危機爆發以來,美國經濟政策理念從自由主義向凱恩斯主義回擺,政府對經濟活動的干預範圍和力度都空前加強。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在危機期間擴大存款保險、為銀行債務擔保、注入資本、購買有毒金融資產及對銀行部分國有化等,對金融部門這些干預所動用的資金總額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達到創紀錄的50%以上;二是刺激經濟的財政開支7870億美元,遠超過大蕭條新政財政開支;三是美國政府在結構調整中首次實行產業政策,如其經濟刺激計畫中對綠色產業等中長期專案提供政策支持。
推進金融監管改革。2009年6月,奧巴馬政府提出金融改革方案,內容包括提高金融機構的資本準備金比例,對資產支持證券實行更為嚴格的監管,加強對消費者和投資人的保護,授權美聯儲負責大型金融機構的監督與管理,推動全球金融監管的協調工作。2010年初,奧巴馬推出一些新的金融改革措施,包括限制華爾街高管薪金、向大型金融機構收取金融危機責任費、限制金融機構經營範圍和規模等。4月奧巴馬又提出金融改革的一些原則,解決大金融機構"太大不能倒"問題,並在其關閉時保護美國納稅人利益;提高金融市場尤其是金融衍生產品的透明度;強化對金融市場中消費者權益的保護,賦予投資者更多權利,讓股東對企業高管的薪酬擁有發言權。6月25日,美國參眾兩院通過金融監管改革法案最後文本。7月21日,奧巴馬將大蕭條以來規模最大的金融監管體系全面整改法案簽署為正式法律。
調整的緣由
美國經濟結構調整的直接原因是金融危機,但從深層次看,是其經濟結構和增長模式長期存在嚴重問題,並到了不可持續的地步。
過度依賴消費增長模式已不可持續。長期以來,美國經濟由消費主義的文化所界定。個人成功與否要看他消費了多少和消費了什麼;經濟是否健康要看消費了多少,而不是看生產了多少。個人消費開支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到此次危機前已高達72%,個人債務迅速膨脹。2007年,美國家庭債務占可支配收入比重超過130%,而儲蓄率則降至零甚至負值。金融危機顯示,沉重的債務使美國人和整個美國經濟面臨巨大危險。
貿易失衡特別是進口劇增局面難以為繼。近10多年來,美國經貿失衡問題日益加劇,2006年,美國經常項目逆差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達到創紀錄的6.8%。由於大部分價格低廉的消費品在美國國內已不生產,消費者大幅增加的需求主要靠進口來滿足,巨大失衡是經濟全球化發展和美國產業調整、轉移的必然結果。
"去工業化"和虛擬經濟面臨嚴峻挑戰。特別是上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經濟全球化的加快和資訊技術的普及,美國經歷了大規模的"去工業化"進程。大量製造業轉移到海外,特別是轉移到新興經濟體。截至2008年,製造業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約12%。而服務業特別是金融服務迅速發展,其中以金融衍生品為代表的虛擬經濟規模與增速遠大於實體經濟。虛擬經濟過度膨脹,容易形成泡沫,擾亂金融秩序,衝擊實體經濟的正常運行和發展。
經濟長期競爭力的基礎日益受到侵蝕。美國長期競爭力不僅受勞動力成本不斷上升的制約,也受國內基礎設施、醫保及教育等問題導致經營成本加重的拖累。近10年來,由於美財政拮据,對基礎設施投資不足,大量路橋、通訊等設施陳舊。美國醫保體系運作效率低下,國內4700萬人沒有醫保,近年來用於支付醫療保險的費用增長是工資增長的3倍。美醫療費用占國內生產總值的17%(其他發達國家僅為9%),多數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成本大增,這就制約了美國的國際競爭力。隨著人口老齡化趨勢發展,美國未來的經濟發展將不堪重負。
"市場原教旨主義"日趨失靈。上世紀80年代初以來,私有化、民主和市場自我調節成為美國等西方國家的經濟治理指導思想和經濟政策的理論基礎,也成為美國在全球推行金融自由化的理論依據。美國採取放任自流的政策理念,對經濟、金融等領域全面實施放鬆監管措施。由於監管的缺失,金融創新發展被扭曲,房地產業發展失控,從而最終釀成美國次貸危機和國際金融危機。
調整的前景
目前,美國正在依靠其科技、資源、市場機制等有利條件推進經濟結構調整,世界經濟繼續復蘇也為其調整提供了較好的外部環境。美國經濟結構調整可能對本國乃至全球經濟持續增長產生積極影響。激勵創新措施可促進企業科技研發活動,增大對基礎設施和教育等領域的投資,有助於促進長期經濟增長。就發展清潔能源等新興產業而言,其經濟社會長期效益將明顯大於短期效益。這些新興產業可能將是未來美國經濟新的增長點,而且可能是全球經濟可持續發展的亮點。加強金融監管改革也有助於防範未來的金融危機。
經濟長期競爭力的基礎日益受到侵蝕。美國長期競爭力不僅受勞動力成本不斷上升的制約,也受國內基礎設施、醫保及教育等問題導致經營成本加重的拖累。近10年來,由於美財政拮据,對基礎設施投資不足,大量路橋、通訊等設施陳舊。美國醫保體系運作效率低下,國內4700萬人沒有醫保,近年來用於支付醫療保險的費用增長是工資增長的3倍。美醫療費用占國內生產總值的17%(其他發達國家僅為9%),多數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成本大增,這就制約了美國的國際競爭力。隨著人口老齡化趨勢發展,美國未來的經濟發展將不堪重負。
"市場原教旨主義"日趨失靈。上世紀80年代初以來,私有化、民主和市場自我調節成為美國等西方國家的經濟治理指導思想和經濟政策的理論基礎,也成為美國在全球推行金融自由化的理論依據。美國採取放任自流的政策理念,對經濟、金融等領域全面實施放鬆監管措施。由於監管的缺失,金融創新發展被扭曲,房地產業發展失控,從而最終釀成美國次貸危機和國際金融危機。
然而,美國經濟結構調整是一個漫長和艱難的過程,將受到多種因素制約。首先,調整受制於巨額財政赤字。經濟結構的調整需要巨大財政資金的支援,僅醫保改革就需要9400億美元,而金融危機已經給政府留下巨大赤字的後遺症。2010年度聯邦財政赤字和國債將分別達1.56萬億美元和9.2萬億美元,據預測,未來10年年均赤字將為1萬億美元,累計國債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將達90%。美國政府面對捉襟見肘的財政困境,即使有再好的改革方案和調整構想,也會因缺乏充足的財政支持而難以實施。其次,產業調整空間有限。由於美勞動力成本高,傳統製造業重組缺乏競爭優勢,而清潔能源等新技術產業化尚需時日,"再工業化"進程將步履蹣跚。再次,重大改革將面臨重重政治阻力。無論是醫保改革,還是金融改革,都會對一些既得利益者產生巨大衝擊,難免遭遇強烈抵制。此外,擴大出口前景也充滿不確定性。未來幾年內,歐、日經濟復蘇緩慢,美國難以指望擴展其他發達國家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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