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地產血壩對下游的截流和威脅日益嚴重的時刻,中央調控的命令下來了。如同疏浚堰塞湖一樣,這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
一條獵狗再厲害,如果它開始威脅家人和牲畜,它的死期也就到了。
高房價的死期已定,但這並不意味著房價會在命令下暴跌。
一、多空博弈
我們應該看到,房地產堰塞血壩的形成經歷了十餘年,期間出現過險情,又反復加固;尤其在美國金融險情之後,中國政府史無前例地投入了四萬億強力固險,這說明房地產堰塞壩的強悍遠在人們的心理強度之上。一方面,利益集團和地方政府聯手抬高房地產價格、牟取暴利的本能不會改變;另一方面,社會資金為避險而不得不沉澱於房產的無奈也不會改變。這兩股主要的合力,決定了房地產堰塞湖疏浚工程的艱鉅性。
中央要疏浚,利益集團和地方政府要加固;富人望增值,民眾盼降價。如同股票橫盤一樣,多空雙方僵持在一起,指數忽上忽下。然而僵持再久,終歸是要破局的,不是利益集團和地方政府贏,就是中央贏,二者必得其一。
結局是,中央贏,利益集團和地方政府必輸。
中央之所以贏,是因為相對沒輸或輸得少;利益集團輸在無心戀戰和斷臂求生;地方政府輸在沒有對沖,無處可逃。
地方政府把財政的寶押在房地產行業,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做多,而無法做空。只有房地產量價齊升,才能緩解上一年度的財政虧空,並交出良好的GDP成績單;但凡有影響量和價的因素出現,他們不惜拼出十二分的氣力橫加干涉——那關係著他們的小金庫和烏紗帽。中央近年屢屢調控不動,原因多在於此。當然,GDP考核是中央定的規矩,這又如何下得去手?
利益集團身段相對靈活,這些年做多房地產已積累了相當的財富,具備了高位出貨的條件。從貪婪的本性來說,他們願意捆綁地方政府繼續忽悠民眾、恐嚇中央;不過,他們一旦發現做多的動能消失而空頭迫在眉睫時,商人的條件反射會促使他們割肉逃生,另轉它業。過去,他們往往叫得最兇,喊得最響,但在未來的博弈中,他們會跑的最快。
中央是統籌大局的中樞系統,做多或做空的手段和素材較為豐富,運作空間相對充足——如果具備合適的空頭素材,凌空打壓房地產是順理成章的事。問題是,中央目前沒有現成的空頭素材,媒體天天宣傳的低碳經濟和產業轉型耗時久遠,根本對沖不了做空地產的成本——這也是中央今年反復強調“經濟轉型的緊迫性”、甚至強行“團身三週後空翻加二百七十度轉體加單腿落地”的原因。
勢不得機。空間充足而時機不測。
這是足以致命的時間段。因為,不管中央做不做空房地產,不管是拖還是躲,另一個威脅房地產的巨大空頭——黃金——已經泰山壓頂了。
二、房產與黃金的二重唱
盛世文物,亂世黃金,這是祖輩留下的口頭語。現在絕大多數人誤解為,盛世買文物,亂世買黃金;即盛世的文物和亂世的黃金最為保值。這正是莊家長期忽悠的結果。
請想想,在盛世什麼最值錢?慾望。一幅破字,喊出上億的價錢,還有一幫人搶著舉牌——哥爭的不是字,是身份。此時不拋文物,更待何時?
兵荒馬亂的年代什麼最值錢?性命。一根金條,只能換兩斗米,也有一幫人爭著掏兜儿——哥爭的不是米,是身體。此時不拋黃金,更待何時?
所以,莊家在盛世拋文物,在亂世拋黃金。
拋了文物和黃金,去做什麼呢?去買黃金和文物。
因此,莊家在盛世買黃金,在亂世買文物。多空的選擇,剛好和大眾相反。
大約從2004年起,隨著房價的高漲,“通貨膨脹”這個詞彙開始登上媒體的版面,黃金重新進入公眾的視線。
說重新進入,首先,是因為在新中國長大的人,對黃金並不熟悉;而上了年紀的人對黃金的記憶則來自於解放前的惡性通貨膨脹和蔣介石國民黨的迅速倒台——在他們的印像中,亂世黃金,首先意味著亂世。生逢亂世,什麼都不頂用,身家性命全寄託在黃金上面,這是多麼悲慘的一件事!後代從他們口中得到的啟迪是,使用黃金是萬般無奈的選擇。
其次,黃金重新進入公眾的視線借助了兩把梯子,一把是主流經濟學家口中喋喋不休的“通貨膨脹”,另一把是民間學者宋鴻兵的[貨幣戰爭]一書。
“通貨膨脹”讓人毛骨悚然。政府聽到這個詞就會想起國民黨的迅速跨台,民眾聽到這個詞就會想起麻袋裝錢換雞蛋的故事,然後,他們會同時去搜索“保值增值的方法”。主流經濟學家們早就準備了答案,搜索的前一千條答案是——房產,黃金,黃金,房產;後一千條答案是,黃金,黃金,黃金,黃金。
[貨幣戰爭]讓人蕩氣迴腸。金錢、情報、謀殺、戰爭,資本世界被羅氏家族玩弄於掌股之間,在持續至今的貨幣戰爭中,中國也沒能例外,損失慘重。當讀者們還在迷局中摸索的時候,宋鴻兵及時給出了“解決方案”——黃金;他甚至建議,人民幣應回到金本位。宋自己說,江浙一帶的老闆們根據他的建議已經購買了上百億元的黃金。
不管人們願不願意,黃金已經進入了我們的生活。尤其當房價的上漲幅度遠遠超出工資的上漲幅度時,不少萬般無奈的民眾開始將黃金列入資金避險的選擇行列。這本來是單純的個體行為,但奇怪的是,媒體一直有意而執著的把它放大成公眾趨勢。
在媒體的鼓譟下,黃金價格的飆升強烈暗示著通脹的來臨,通脹威脅又刺激著公眾對於抗通脹資產——房產的追捧;房價的火爆抬升了社會發展成本,加劇了通脹預期,再進一步助燃黃金價格,如此循環推進。 2004年至2010年,當黃金從400美元/盎司漲到1200美元/盎司,北京商品房的均價則從4000元/平米躥升到20000元/平米。
黃金與房產的二重唱演繹得完美無缺,並逐漸固化了公眾的思維——即黃金與房產的並駕高飛是通脹來臨的識別標誌。這種誤導的可怕性在於,它隱藏了黃金與房產聯手暴跌的一幕;就像莊家隱藏了盛世買黃金,亂世買文物的行為一樣。
黃金與房產會聯手暴跌嗎?是的,惡性循環。
黃金和房產的保值功效會如此脆弱嗎?是的,不堪一擊。
因為,在黃金本位的世界裡,“盛世文物,亂世黃金”的說法是成立的——黃金將成為貨幣最終的裁決者。
而離開黃金本位的世界,這種說法就是徹頭徹尾的謊言——黃金已淪為了一種陰暗的做空工具。
三、黃金發令槍
曾幾何時,世界已變成美元本位。人民幣在[央行的七孔閘]下,漸漸淪為了美元的兌換券,成了美元本位體制下的偽幣。買辦們在賣國求榮的時候,經常提醒我們注意這一點。
按照這種的邏輯,任何資產的風險、包括中國房地產的風險,都應該與美元掛鉤,而不應該與其它的東西掛鉤。但往往說到這裡,買辦們又開始拼命掩蓋這一事實。
這不奇怪,美元莊家們的手裡有大把的千術工具:石油、大豆、黃金、房產、匯率、利率、清算、貿易等等,個個都能獨樹一幟,縱橫天下。莊家用這些工具進行排列組合,不但能掩蓋金融戰爭圖謀、掩護進攻主力,工具之間還能互相產生關聯,可以讓經濟學家們總結出“獨特的運行規律”,用來引導市場。
這不,將房地產與黃金掛鉤,如同將經濟泡沫與通脹掛鉤一樣,顯得合情合理;加上“盛世文物,亂世黃金”的老調重彈,民眾對於資產保值的希望,就像窗戶裡的蒼蠅一樣,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實,可就是越不過那道玻璃的牆。
是的,黃金和房產的保值功效,永遠越不過美元本位的詭秘之牆。
在美元本位一統天下的今天,黃金竟能夠成功捆綁房地產,在中國借屍還魂,我們不能不感嘆華爾街的謀術陰狠。
黃金作為美元莊家們的千術工具,早被華爾街嚴密控盤。
7月15日,高盛將黃金價格預期上調至1,355美元,理由是“美元低利率持續時間延長,而歐洲主權債務憂慮揮之不去。”——揮之不去?高盛簡直在說單口相聲。美元低利率是誰在延長時間?歐洲主權債務危機是誰造成的?都是以高盛為首的華爾街。黃金漲價需要理由嗎?
不管金價上揚需不需要理由,中國房地產市場價格卻得到了高盛的莫名支撐。地產調控過去了三個月,口號天天喊,新聞天天報,但誰看見價格真正的鬆動?我前面說過,中央目前沒有現成的空頭素材,低碳經濟和產業轉型耗時久遠,根本對沖不了做空房地產的成本。因此,這種局面還將維持一段時間。
僵局還將維持多久呢?
當黃金逼近1400美元的歷史高位甚至更高,如同房地產堰塞湖一樣,具備了衝擊下游的勢能。做空是華爾街莊家們盼望已久的行動,在美元全球化的佈局中,黃金就是他們掌中的發令槍。至於何時扣動扳機,完全取決於美元戰爭的需要和進程。他們不會將這一權力讓渡給任何其他的人,更何況對手。
當發令槍打響時,做空黃金的呼嘯聲將響徹寰宇,黃金價格如高屋建瓴般傾瀉而下。機構瘋狂的拋售一浪接一浪,直至擊垮公眾的信心,全球經濟復甦的說法像泡沫一樣灰飛煙滅。黃金的下泄將引發社會各界對資產安全的巨大恐慌,中國樓市的崩盤性拋售一觸即發。
一旦社會形成自發性的拋盤,中國樓市將勢不可擋的坍塌到底。什麼是坍塌到底?就是房價一直跌到成本以下,地方政府和利益集團都將被深度套牢,連同商業銀行一起沉入水底,十年以上翻不過身——這是強調宏觀控制的中央政府絕對不能接受的局面,絕不接受自發性拋盤。
因此,只要華爾街的黃金發令槍響起,黃金價格的急洩形成事實,中央政府將毫不猶豫的按下房地產堰塞湖的爆破按鈕,炸開通路,引水下泄,減輕壩體的壓力。雖然明知損失巨大,但保住大局穩定,算是值得。
利益集團會斷臂求生,放棄眼前的項目登陸上岸,轉型它業。
地方政府被迫接受事實,承擔損失,打掃戰場——其實他們並不擔心,只要兄弟省市都泡在水里,GDP都一落千丈,那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他們甚至會標榜自己是帶頭大哥,為群眾辦了件驚天的大好事。
也許華爾街沒有設計過這一戲劇性場景,當他們扣響黃金發令槍時,附帶引爆的竟是中國房地產堰塞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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