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拉圭政變：誰贏得了什麼？

日期:2012/07/15

2012年06月22日，巴拉圭參議院啟動了憲法的一項條款，該條款授權議會可以以「任職期間表現不佳」為由彈劾總統。這位總統就是費爾南多·盧戈（Fernando Lugo），他大約三年前當選，任期於2013年04月結束。根據規則，盧戈只有一屆任期。

參議院援引的「表現不佳」指的是，06月17日，貧窮的農業工人與警察之間發生了衝突，前者要求獲得土地擁有權，而後者試圖把他們從佔領的土地上驅逐出去，衝突中有17人（工人和警察）喪生。參議院於06月21日啟動議程，給盧戈兩個小時自我辯護（遭其拒絕，認為時間遠遠不夠）。參議院次日投票將他罷免。

盧戈的副總統費德里科·佛朗哥（Federico Franco）來自不同的黨。但佛朗哥在2008年與盧戈聯手競選，目的是擊敗在位超過60年的紅黨（Colorado party，又名全國共和聯盟或國家共和黨）。


任職後，佛朗哥一貫反對盧戈的政策。巴拉圭憲法規定，在總統缺位的情況下，副總統自動接任。政變讓佛朗哥當上了總統。盧戈指控說這是一場政變，即便技術上不違法，那也肯定是不合法的。幾乎所有拉美政府都同意這一分析，它們譴責罷免總統，以各種方式與巴拉圭斷絕關係。

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這場政變？那些策動政變的人希望得到什麼？誰支持了他們？對巴拉圭、拉丁美洲和世界而言，實際後果又是什麼？

巴拉圭長期以來是美洲最壞的專制國家之一，由占人口少數的地主階級組成紅黨，為其自身利益進行統治，農民處境悲慘，其中大部分是當地原住民。1989年紅黨獨裁者阿爾弗雷多·斯特羅斯納（Alfredo Stroessner）的去世使政治限制有所鬆動。主要的反對黨自由黨（即佛朗哥的黨）更多地代表城市精英，但同樣對農民沒有什麼同情。

2008年的選舉被稱為第一次相對開放的選舉。就在此時，聖佩德羅的主教費爾南多·盧戈走上了政治舞臺。盧戈長期以來以「窮人的主教」聞名，他與解放神學有聯繫，為其他主教及梵蒂岡所不待見。他以實現更好的土地分配作為競選綱領。由於巴拉圭憲法和梵蒂岡都不允許神職人員競選政治職位，盧戈辭去了他的職務並試圖「還俗」。雖然梵蒂岡拒絕了這一點，他還是參選了，選舉後梵蒂岡讓他還了俗。

盧戈在三方競爭中只得到了相對多數票，但紅黨承認選舉是和平進行的。盧戈是巴拉圭有史以來第一位獲選的左翼政治家（除了1936年，某人有一次短暫的勝利之外，該人一年內即被驅逐）。盧戈獲選是美洲左翼政黨在21世紀頭10年勝選浪潮的一部分。這是巴拉圭希望的一個象徵。然而，他只贏得了一個相對多數，他的黨在立法機構中幾無實力，尤其是在參議院。幾近不可避免的結果就是，盧戈沒有多少能力實現自己的承諾。沒有進行土地改革。

盧戈曾承諾結束美軍在他們的所謂禁毒計畫中發揮作用。事實上他繼續保留之。他沒有採取任何行動關閉在巴拉圭的美軍基地。鑒於這些令人失望的表現，為什麼他的對手還會不嫌麻煩地在他任期結束前九個月驅除他？事實上，罷免盧戈對那些實施政變的人來說有負面後果，因為這使巴拉圭參議院多年來一直在阻止一件事變得可能了。

巴拉圭與巴西、阿根廷、烏拉圭和玻利維亞一樣，都是南方共同市場（Mercosur）的成員。委內瑞拉曾申請加入。這需要得到所有五個成員國的議會批准。所有其他成員國都給予了認可，只剩下巴拉圭參議院。政變後，南方共同市場暫停了巴拉圭的成員資格，並立即歡迎委內瑞拉成為成員國。

那麼，誰從巴拉圭政變中有所斬獲？在政府政策方面，並沒有什麼真正的影響。地方精英展現的是他們的力量，也許是希望藉此不僅恐嚇巴拉圭左翼--儘管價值不大，而且向其他國家傳遞一個資訊，尤其是玻利維亞。巴拉圭的主教們和梵蒂岡向一個解放神學的宣導者報了仇，儘管是一次軟弱的復仇。那麼，美國呢？美國已經在巴拉圭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可以肯定的是，有佛朗哥掌權，他們保證能繼續下去。希拉蕊在政變後發佈的聲明幾乎沒有譴責之意。事實上，美國在美洲國家組織中阻止了通過任何實質性譴責。但巴拉圭與美國的軍事係將在拉丁美洲重啟辯論並受到壓力。因此，目前尚不清楚，這是美國的真正所得。

可以解釋政變的途徑之一就是把它看作美國和巴西在南美爭奪地緣政治霸權的一次遭遇戰。巴西的初始動作，即不僅從南方共同市場而且從更大的南美國家聯盟（UNASUR）中暫停巴拉圭成員資格，並非為美國所樂見。然而，巴西的立場中存在曖昧之處。遭到農民反抗的巴拉圭種植園有相當數量為Brasiguayos（巴西人和烏拉圭人）所有，巴西從而不希望斷絕所有與巴拉圭的經濟聯繫。此外，巴拉圭是巴西水電的重要來源。

後面會發生什麼？關鍵角色恰恰是巴西。它不能承受那種打擊，即它採取的行動將被整個南美解釋為加強美國的地位。但巴西作為一個「新興」大國的政治利益，即建立一個以巴西為首的強大的南美集團，不得不與巴西在同一個南美的經濟利益相平衡。欲知巴拉圭後事，就該盯住巴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