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13日

決定全球金融體系命運之爭日趨激烈

來源:華爾街日報
日期:2012/01/10 14:52

已經很明顯的一點是:2012將被兩大敵對力量之間的爭鬥所主導。爭鬥的一方是由歐洲各國領導人組成的離心力量﹐他們試圖讓世界其他國家相信﹐他們旨在建立“越來越緊密聯盟”的努力仍在順利進行。爭鬥的另一方是由市場所代表的向心力量﹐他們正在歐盟各成員國間打入越來越多得楔子﹐此舉威脅的不僅是歐元區的未來﹐還有全球金融體系本身。

從目前情況看﹐向心力量顯然正在上升。外國投資者大體上已經從歐元區主權債券市場上消失了。意大利上週拍賣10年期國債時﹐市場需求幾乎全部來自國內投資者﹐這令人不禁擔心意大利通過市場籌集政府所需資金的日子還能維持多久。

意大利最大的銀行裕信(UniCredit)位於米蘭的總部。同樣地﹐美國和亞洲投資者早就拋棄了歐元區的銀行融資市場。現在歐元區的銀行體系正開始日益斷裂為以各個國家為單位的碎片。雖然銀行業的這種去全球化現象早就在人們的預料之中﹐但銀行業當前的這種去全球化方式已經確保由市場力量所代表的向心力量遠不僅限於在歐元區才能被感覺到。

去全球化一定程度上是由銀行業自身所推動的﹐因為他們紛紛採取去槓桿化舉措以滿足《巴塞爾協議III》(Basel III)中的監管規定。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估計﹐歐洲銀行業由於無法從市場上籌集資本金﹐又背負著歷史遺留下來的風險敞口﹐而這些風險敞口在資本金水平提高的條件下已無法盈利﹐他們可能需要剝離價值1.7萬億歐元(合2.16美元)的資產﹐超過其總資產的5%。

全球經濟缺乏“安全”資產這一資產剝離過程在法國銀行業最為明顯﹐鑒於法國銀行業在歐元區外圍經濟體的風險敞口以及他們以往對來自美國的短期融資過於依賴﹐歐元危機對法國銀行業的打擊最為沉重。法國銀行業正在撤離貿易融資、項目融資和飛機租賃等他們過去佔主導地位的業務﹐並且拒絕讓非法國企業延期償還欠他們的債務。但陷入這種處境的絕非只有法國銀行業。以蘇格蘭皇家銀行(Royal Bank of Scotland)為例, 該行在完成其最新業務發展戰略評估後﹐有可能決定今後將專注於國內放貸業務﹐而匯豐(HSBC)和巴克萊(Barclays)這兩家經營更成功的英國銀行﹐目前也在撤離一些海外市場。

政府監管機構同樣在變得越來越具有國家主義色彩。在2009年的20國集團(G20)匹茲堡峰會上﹐與會各國承諾將制定新的全球性法規來維護國際金融體系。但這種承諾正變得名存實亡:各國的監管機構由於擔心銀行去槓桿化有可能影響國內的信貸供應、並決心保護本國銀行體系不受歐元垮台的沖擊﹐正在越來越多地採取單方面行動﹐他們針對的目標不僅僅是國內銀行﹐還有在本國開展業務的外國銀行。

舉例來說﹐儘管裕信(UniCredit)第一級資本的充足率達到15.6%﹐但德國監管部門卻在限制該公司從德國匯出資金以及從其德國子公司籌集資金的能力。與此同時﹐美國的決策部門已建議出台法規﹐要求在美國掉期市場上做生意的外國銀行通過單獨資本化的子公司來從事這項業務。

此外﹐美國方面還在考慮延長沃爾克法則(Volcker Rule)﹐禁止任何一家有美國客戶的非美國銀行從事自營交易﹐即使這些交易發生在美國本土以外的地方也不可以﹐此舉可能會使得海外銀行不得不在保留美國客戶和在世界範圍內屈從美國規定這二者中選擇其一。

過去20年﹐銀行業的全球化基本上都是基於資金可自由跨境流動的假設﹐這讓銀行可通過信息不對稱來套利﹐也就是說﹐它們可利用本應具備的對風險的更深認識去發現機會﹐在世界上能實現最高回報的地方配置資本。綜合性銀行一般是通過本土零售業務獲得廉價資金(如存款和證券化)﹐再到國際市場上把這些資金貸出去﹐實現更高利潤。但這種業務模式的邏輯現在受到越來越多的質疑:如果銀行事實上不得不通過各自為政的國別子公司來開展業務﹐那麼很多本該有的協同效應就會盪然無存。

銀行肩上的壓力必定會不斷增大﹐它們不得不考慮更為徹底的重組﹐而不是目前正在討論的計劃。由於資源被外國子公司佔用﹐銀行可能需要具備更高的資本和資金水平﹐在這種情況下﹐或許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家銀行可作為全球性銀行成功運營。匯豐、花旗集團(Citigroup)、摩根大通(JP Morgan)和高盛(Goldman Sachs)當然是符合要求的全球性銀行﹐但巴克萊、巴黎銀行(BNP Paribas)、法國興業銀行(Societe Generale)和裕信等規模次之的銀行是否應繼續扮演全球性角色呢?對規模再次之的大多數銀行來說﹐調整業務重點使自己成為主要關注國內業務的貸款機構或專司放貸機構也許是可行之道。

這種改變真的有那麼糟糕嗎?很多人堅持認為﹐把大銀行分拆成專注本土業務的小銀行會提高全球金融穩定性。實際上﹐如果歐洲各國的資產和負債能更好地相匹配﹐那麼歐洲銀行系統就能更好地承受歐元解體帶來的影響。

目前不太清楚的是﹐銀行業的去全球化是否會導致更大範圍的反全球化。有人說這不太可能。倫敦商學院(London Business School)經濟學教授波茲(Richard Portes)說﹐學術研究表明﹐金融全球化帶給實體經濟的好處一直少得可憐﹐因此去全球化的成本可能也非常有限。研究表明﹐在銀行業全球化發展到一定階段後﹐幾乎就不會再產生規模經濟﹐而且事實上並未減少信息不對稱現象。全球化的真正受益人是銀行業高管﹐他們的薪酬隨著銀行資產負債表一路飆升。

話雖如此﹐但是銀行業的去全球化可能會把之前被金融系統吸收的風險重新轉移至實體經濟中﹐推高資金成本。公司可能會發現防範外匯或利率風險的成本更高了﹐或說它們的海外企業更難獲得運營資本﹐因為這些企業可能缺少與當地銀行的關係。此外﹐是否能進行大規模跨境投資可能將越來越取決於流動性過剩的國家(如日本、中國和中東部分國家)的銀行有多願意填補西方銀行撤出所留下的資金缺口。如果那些國家的銀行也把為本土企業融資視為優先業務﹐那麼全球化經濟的面貌將出現深刻變化﹐或許會引發向心力的進一步反彈﹐其形式則表現為保護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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