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沃夫：預測不如準備

預測不如準備
世界經濟預期將迎來一個快樂的新年。但預測人士通常認為近期的趨勢將會延續，在適當場合得到修正，向長期均值回歸。不過，更有用的問題是：哪些可能變化。就目前來看，一切進展相當順利，這基本上意味著，該問的問題是：會出什麼差錯，更重要的是，發生這些差錯的風險是否已被充分計入價格。答案是：沒有。

我們從期望入手。據共識經濟學公司(ConsensusEconomics)12月的預測，今年的平均經濟增幅分別為：美國3.4%，歐元區1.9%(其中法國1.9%，德國1.5%，義大利1.3%)，英國2.1%，日本2.0%，拉丁美洲4.0%(巴西3.4%)，東歐5.3%(俄羅斯5.7%)，中國8.5%，印度7%(2006財政年度)。情況很明顯：經濟增長的範圍擴大了。美國的表現繼續超過其他大型發達國家，德國和義大利仍然落後，拉丁美洲的表現令人失望，而亞洲巨人增長最快。

三類危險
那麼，可能發生什麼差錯呢？危險可歸為三類：非經濟的、經濟的、以及兩者的結合(在能源問題上)。

正如哈佛的肯·羅格夫(KenRogoff)最近在《金融時報》上指出，最大的非經濟風險是與安全相關的問題。設想一下，在某個重要港口的集裝箱內發現甚至引爆核裝置的可能性。在沙特油田引爆核裝置也將是場災難。大災難的四大禍首(戰爭、饑荒、疾病和死亡)總是和我們相伴。一個世紀前，沒人料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編者注：1914年爆發)，這場戰爭讓世界陷入衝突、混亂和經濟災難的年代。

能源需求的風險
非經濟和經濟頂點的風險，是我們無法滿足的能源需求。過去兩個世紀的經濟進步，建立在化石燃料消耗量不斷增長的基礎上。美國能源資訊管理局(EIA)稱，2002至2025年的能源總供應(包括石油、天然氣和煤炭)，需要增加大約五分之三。它所預測的石油需求增長，相當於新增四個沙烏地阿拉伯。全球經濟增長所需的能源，至少意味著一連串即將發生的小事故，也可能是一場大事故。

經濟風險在如今的"失衡"上最為明顯。如果世界經濟要延續目前的發展軌道，市場必須對來自發展中國家的出口保持開放。資金也必須從儲蓄過度和經常帳戶大量盈餘的國家，順暢流向能夠也願意吸收外流資本的國家。債務國必須願意繼續借貸。利率必須維持在低水準(無論是實際的還是名義的)。這進而需要持續的低通脹和可持續的公共財政。

美國債務的風險
具有破壞作用的風險有許多。舉一個突出的例子，美國經常帳戶赤字的國內主要對應物，是美國的家庭財務赤字，目前處於歷史最高水準，超過國內生產總值(GDP)的7%。正如劍橋經濟學家韋恩·戈德利(WynneGodley)所指出，有這樣的財務赤字，家庭部門的負債程度必然持續增長。事實亦是如此，該負債程度已從1998年第一季度占可支配收入的92%，漲到了去年第三季度的126%。這推動家庭還債付款升至歷史新高，達可支配收入的14%，儘管目前的利率水準並非很高。假如房產價格停止上漲或利率上升，會發生什麼情況？家庭會減少借貸。如果它們這樣做，美國又何以避免急劇的經濟減速？


隨機漫步的傻瓜
不過，大問題是：這些風險是否被正確計入價格了。相信它們未被正確計價的理由是，我們天生傾向於忽視低概率事件的可能性，無論這些事件會引發多大的災難。納西姆·塔雷伯(NassimTaleb)在出色的《隨機漫步的傻瓜》(FooledbyRandomness)一書中指出了這一點。在"塔雷伯分佈"中，災難性的損失在長期的小盈利後發生。人們受到安全感的麻痹，極大地高估了長遠盈利的概率。

經過如此漫長的穩定增長與低通脹後，正是這種錯誤，幾乎在每個資產市場看來都很明顯。經週期性調整後，美國股市的估價處於過去120年來的高位，除了上世紀20年代末與90年代末(見圖表)。要證明這種高估價合理，需要大膽的假設，即目前超乎尋常的盈利能力會永遠持續下去。同樣，以多數價值標準衡量，幾乎所有地方的房價都很高。理由很可能是，實際利率與名義利率都非常低。

但是，低實際利率的延續，只有在假設世界多數地區存在持久的儲蓄過剩情況下才有可能，而適中的名義利率也需要永遠的低通脹才能保持下去。最後，風險資產的息差也非常低(見圖表)。然而，目前的寬鬆貨幣政策，以及投資需求低迷的狀況不太可能持續。如果它們出現變化，各類信貸息差很可能會再次擴大。

我不做預測
我不夠聰明，也不夠武斷去做預測。今年很有可能與2005年會很像。但也很可能大不一樣。破壞性的巨大危險是存在的。但市場正忽略這些危險。因此我們必須認清的危險是：不僅某些事情可能出錯，而且到時市場需要加倍糾正。

但在如今，世界得到的估價接近完美狀態。在任何一年，也許確實都會有接近完美的事物伴隨我們。但失望最終肯定會到來。每個人都該問的問題，不是今年會發生什麼。相反，問題應該是：我們是否在做好評估，至少是對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DonaldRumsfeld)所稱的"已知的未知事情"。答案是：我們沒有。

哈姆雷特(Hamlet)表述了我們所能知道的一切："我們不能迷信預感，因為連一隻麻雀之死，都是預先註定的。死之來臨，不是現在，即是將來；不是將來，即是現在；只要對它有所準備就好了。"哈姆雷特談的是人生，這是終極的塔雷伯分佈。你是否為麻雀之死做好了準備？我希望如此。任何其他事都將是愚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