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沖，或衰落大國無解的困境

日期:2012/06/15

「反沖」是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創造的一個術語，原意是一國本身的間諜活動對該國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負面後果。例如，如果中情局的一個秘密行動導致對中情局這個行動一無所知的美國人遭到報復性攻擊，這就是所謂「反沖」。但在當前，許多行動根本就不秘密（例如美國在巴基斯坦或葉門使用無人機）。而「報復性」攻擊則往往是公開宣佈的。然而，各國似乎並沒有停止採取此類行動。

我們需要對反沖有個更有用的定義，以便解釋它如何以及為什麼到處都在發生。我覺得第一個因素是，採取此類行動的國家目前是強大的，不錯，但不如它們以前強大。當它們處於其力量頂峰的時候，它們能夠把反沖當作意外的小事而不予理會。但是，當它們不如以前強大的時候，這類後果就不那麼微不足道了，然而，他們似乎覺得有必要在採取行動上更強力更公開。 


讓我們看看兩個著名的反沖實例。一個是美國的。1980年代，美國想把蘇聯軍隊逼出阿富汗。因此，他們支援聖戰者。他們支援的最有名的團體領導人之一就是歐薩瑪·賓·拉登。蘇聯軍隊撤出後，賓·拉丹建立了「基地組織」，開始攻擊美國。

第二個著名的實例是以色列的。1970年代，以色列把亞西爾·阿拉法特和巴解組織視為其主要對手。為了削弱巴解組織在巴勒斯坦人中間的實力，他們向穆斯林兄弟會巴勒斯坦分支即哈馬斯提供財政援助。隨著哈馬斯的壯大，它的確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巴解組織。但到了某一點，哈馬斯變成了以色列國的一個更激進更有效的對手，比巴解組織還甚。今天，大家都瞭解這些實例。

涉及英國和法國的其他實例也可以舉出來。這還不是遭受反沖的所有國家的名單。那麼，為什麼他們繼續以似乎破壞其自身目標的方式行事呢？他們之所以這樣做，就是因為他們的力量正在衰落。我們需要從國家政策的時間段看問題。當衰落的大國如此表現，即它在短期內實現某些眼前的目標，但在中期內導致其力量甚至衰落得更多更快，從而在更長時期內自食惡果，這時，就出現反沖。

顯然要做的事不是繼續沿這條路走下去。秘密行動對國家的長期目標而言不再真正有效。再回到我的例子上來：歐巴馬總統和納坦雅胡總理難道不明白這一點嗎？如果他們明白，為什麼他們繼續採取這些行動，甚至還加以吹噓？

其實，我認為他們兩人都明白這些行動沒有用處，他們的情報機構也明白。但他們眼下面臨困境。首先，他們是政客，兩人都想繼續掌權。兩人都面臨國內強大的政治勢力，後者認為他們還不夠強硬。而兩人都沒有面臨要求對國家政策進行激進修改的強大政治勢力。簡言之，兩國的極右勢力都非常強大，而左翼，即使是溫和左翼，也都比較弱。這背後的原因是，兩國的公眾輿論都接受國家力量相對衰落的現實。領導人所能做的最多不過是秘而不宣地拖延—一點點兒。但在其情報活動事實上處於透明狀態的情況下，他們只能在一段時間內這樣做。而隨後他們發現，為了短期內繼續執政，他們必須奉行他們明知對長期而言實屬不正確政策。

還有另一個原因。歐巴馬仍然沒有放棄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即恢復美國無可爭議的霸權地位。納坦雅胡也仍然沒有放棄另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即在整個前英國託管地建立一個猶太國家以色列。如果他們不放棄這些夢想，他們肯定不能協助本國人民接受世界體系地緣政治的新現實以及本國相對力量衰落的現實。